《苏慕苒顾靖晨》是作家大神创作。该文文笔极佳,内容丰富。书中精彩内容:...
大楚唯一的女将军,苏慕苒死了。
死在大楚与突厥的最后一战。
她跪在死人堆里,万箭穿心却依旧举着大楚的军旗纹丝不动。
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,她脑海里闪过的摄政王顾靖晨的脸。
“皇叔,再见了。”
你讨厌的拖油瓶,终于不会再打扰你了……
阴曹地府,阎王殿。
阎王正坐高堂,翻看着生死簿。
“苏慕苒,你保家卫国,功德圆满,但生死簿显示你前尘未了,本王给你十日时间,了却人间执念再入轮回。”
苏扶梨听得昏沉,再睁眼时,眼前不再是尸山血海,而是一座威严耸立的白玉宫殿。
正红朱漆大门之上,悬挂着一个黑色金丝楠木的木匾,上面龙飞凤舞地提着四个大字‘摄政王府’。
苏慕苒有些恍然,阎王一句尘缘未了,就将她从万里之外的边疆送回了京城王府。
犹记得五岁那年,身为将军的父母鲜衣怒马去了战场,回时却是两尊棺木。
年幼的苏慕苒趔趄的跟着送葬人群,满心的悲痛和茫然让她哭得喘不过气来。
就在那时,顾靖晨恍若天神来到了她身边,将她抱在了怀中。
他说:“小阿苒不怕,从今往后我保护你。”
顾靖晨将她带回了摄政王府,要她叫自己皇叔。
小小的苏慕苒像是一只刺猬,防备着世上的所有人。
她将自己关在柜子里,那黑暗狭小的地方,让她觉得和父母躺着的黑棺很像,也让她觉得更安心。
所有人都说苏慕苒有疯病,可顾靖晨却陪她一起蜷缩在柜子里。
“小阿苒,皇叔陪你一起。”
柜子很冷,可顾靖晨的怀里很温暖。
苏慕苒依偎在他怀中,听着他的心跳问:“爹爹娘亲离开了我,皇叔以后也会离开我吗?”
顾靖晨抚摸着她的头,语调轻柔:“只要你需要,我就在你身边一辈子。”
温润的声音撬开了苏慕苒的心扉,她不再封闭在柜子里,每夜和顾靖晨睡在一起。
旁人说顾靖晨养了个童养媳,可他也只是笑笑不反驳,依旧用自己的臂弯给她做枕头。
直到苏慕苒十三岁来葵水,染红了顾靖晨的裤子。
两人才分房而睡。
“小阿苒,慢点长大,皇叔永远做你的避风港。”
及笄那天,顾靖晨为她寻了三千长明灯,还在每盏灯上都亲笔写下了对她的祝福。
无数明灯缓缓上升,犹如千万游鱼过墨海。
他说:“阿苒所想所愿,我都会为你做到。”
那一夜,苏慕苒的眼里,突然看不见那些明灯了,只瞧得见面前这个人。
她曾听说书人讲过情爱,可她觉得故事里最好的男子也比不过顾靖晨。
晚上,苏慕苒趁顾靖晨饮了酒,悄悄爬上他的床榻,偷亲了他。
细细密密的羞涩感爬上了苏慕苒的心间,准备离开的时候,顾靖晨却扣住了她的下巴,将她压在了身下。
苏慕苒心里又慌又怕,可是舍不得推开,任由他攻城掠地。
“靖晨——”她没忍住,第一次唤出在心里叫了无数次的名字。
可顾靖晨却猛然清醒,将苏慕苒一把推开。
“苏慕苒,本王是你皇叔!你怎能做出如此龌龊的爬床行为!”
说完,他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色,指着苏慕苒谴责。
“有这种胆子,怎么不去战场同你爹娘一样击突厥,取军旗!太令本王失望了!”
看着顾靖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,苏慕苒眼里含泪,颤声喃呢。
“我会拿到突厥军旗证明给你看,我配得上你!”
十五岁的她,每日去军营练兵,持枪握剑,成了马背上的木兰花。
到如今十八岁的她,翻越尸山血海取得军旗,却再也证明不了什么了。
思绪回笼,苏慕苒收回一直看着摄政王府门匾的声线。
“十日后,得胜的军旗会和我的棺材一起回来,皇叔,我没让你失望。”
不再多想,她跨过高高的门槛,抬腿往王府里走。
经过顾靖晨的静幽阁,苏慕苒却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和一个女子紧紧相拥,唇齿纠缠。
“阿晨……轻点……”
女人娇媚的声音透过门窗闯进了苏慕苒的耳畔。
床头‘叮铃叮铃’的铃铛,在此时伴着女人的声音响得厉害。
从前对除了苏慕苒之外的女人退避三舍的摄政王,此刻却和一个女人在巫云楚雨。
苏慕苒的手下意识握紧,眼底无法自控地泛起了水雾。
本以为自己赢得军旗会让顾靖晨刮目相看,现在看来不过是一场妄想。
“既然阎王给了我十日时间,那我就用这段时间了却这段尘缘。”
曾经顾靖晨是给她温暖的火花,可现在这团火却将她灼得遍体鳞伤。
既然如此,她要亲手熄灭那团火。
将顾靖晨从心底挖出来。
一片雪花突然飘落在了苏慕苒的鼻尖,让她清醒了几分。
正欲离开,回自己的棠苑,却听见身后传来开门声。
“苏慕苒?”
曾经心心念念,无数次想要听到的声音在此刻响起,让苏慕苒心尖一颤。
她转过身,回头看向身披墨色大氅的顾靖晨:“皇叔。”
顾靖晨颈脖间密密麻麻的吻痕,看着站在雪里的女人却眉头紧锁:“你怎么回来了?”
苏慕苒正想开口,却直接被他的训斥打断。
“战事未停,大楚十万将士在边疆作战,你这是做了逃兵?!”
话音落下的一瞬,苏慕苒感觉全身上下都泛着冷。
三年未见,顾靖晨对她没有关心,更是没有看到她浸染血迹的铠甲上满是战损,只是劈头盖脸给她按上了逃兵的罪名。
苏慕苒喉间好像被什么东西生生扼住,好似被突厥敌军用箭刃穿破她的脖颈。
“圣上召我先回……”
她拘谨的解释还未说完,屋内传来女人娇柔的声音。
“阿晨……我冷……”
顾靖晨眼神微微一闪,连忙侧身挡住了灌风的门缝,随即蹙眉上下扫了苏慕苒一眼。
“既然回来了便赶紧换了这身衣服,穿成这样像什么样子,本王明日再找你。”
说完,他便转身回了屋,将门种种关上。
很快,屋内又传来女子的娇声连连,还有铃铛摇晃声。
苏慕苒感觉苦涩在舌尖蔓延,她径直朝前走去,回了自己三年前的住所——棠苑。
还有十日,自己会永远离开这个世界。
她的东西也不该再留在摄政王府了。
这几日,权当回来收拾东西吧。
苏慕苒回了院子,看到满园萧条衰败的海棠花,狠狠愣住。
曾经,整个棠苑开满了五颜六色的四季海棠。
五岁那年,苏慕苒捧着一盆粉红色的海棠花进了摄政王府。
那是娘亲生前最爱的花卉,也是她记忆中最温暖的花。
顾靖晨为她建造了棠苑,并从五湖四海搜集了五颜六色的四季海棠亲自种下。
“小阿苒,满园海棠花为你而种,你往后的人生也会如海棠花一样娇艳动人,皇叔等你长大。”
那时候,苏慕苒每天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和顾靖晨一起侍弄花草。
可现在,满院的海棠花萧条衰败,在雪花纷飞之下,毫无生机。
“海棠花死,我的执念也落了空,以后都会离你远远的。”
苏慕苒低声喃呢着,收回视线往房间走去。
盔甲繁重,她脱了下来,换了一身三年前的素衣。
随即开始收拾房间里的东西。
再过几日,自己便会不在人世。
这屋子有关自己的痕迹,她会一点点全都清理干净。
一丝一毫的气息,她都不会留下来碍那个男人的眼。
整理衣物时,苏慕苒蓦地看见曾经被她藏在衣柜深处的一个小荷包。
荷包上歪歪扭扭的针脚细线,透着少女稚嫩的爱意和秘密。
而荷包里,放着一枚断成两截的海棠玉簪。
及笄那天,这枚玉簪被顾靖晨亲手带在了她的头上,却也在那一夜碎成了两节。
苏慕苒将整个荷包拿出来,又打开另一个柜子,里面塞得满满当当全都是顾靖晨送给她的东西。
有他亲手打造的紫檀木弓箭,虎皮牛筋制成的金丝软鞭,还有每一年生辰,他爬了999台阶去相法寺为自己求来的平安福……
一样又一样,全都是那个男人对她偏爱和独宠的证明。
可如今看着这些东西,她却只剩下无边的苦涩。
天边亮起鱼肚皮,一抹朝霞从东边显现。
苏慕苒将所有东西一件件取出,然后在庭院里燃起了一盆炭火,统统丢了进去。
火舌肆虐,所有物品在火光中一点点被烧毁,而她对顾靖晨的爱也随之一起消失殆尽。
烧完火熄,大火盆里只剩下一堆残铜破铁和黑漆漆不成形的灰烬。
苏慕苒只看了一眼,便转身回了房间。
没一会儿,她的房门被人猛得推开。
顾靖晨大步走了进来,一把攥住她的手,脸色难看。
“苏慕苒,你将我送你的东西全都烧光,是什么意思?!”
苏慕苒没想到他会这么快过来,但还是面色平静地说出说辞。
“三年没回来,柜子里的东西全都生了霉,腐坏了,我便都烧了。”
闻言,顾靖晨的脸色缓和了几分,只是攥着她的手一时没有松开。
“是我的疏忽,没让人好生看管,以后再给你重新备新的。”
苏慕苒微微垂眸,心底一阵发苦。
皇叔,我已经没有以后了……
她将自己的手从顾靖晨掌心抽离,轻声说道:“皇叔可还有事要交代?若无事,我便先回房继续收拾了。”
手中突然一空,可蚀骨的的凉意还留着掌心,顾靖晨忍不住皱了皱眉。
“阿苒,你的手怎么这么冰?可是昨夜受凉了?”
苏慕苒身形一僵,不知如何作答。
她都已经死了,身体自然是冰的,如今不过是阎王给她续了十日阳寿而已。
“昨夜下了雪,棠苑比较冷。”她随便找了个理由。
顾靖晨紧拧的眉心久久没有舒展:“等下让管家多给你拨一些金丝炭过来。”
说着,他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苏慕苒,眸色深沉了几分。
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,他总觉得这个女人和三年前,有些不一样了。
“边疆接连胜仗,你提前回来是为了给本王惊喜吗?”
苏慕苒低着头:“快到生辰了,上头允我快马加鞭回来好好过一个生日。”
顾靖晨没有多疑,现下这女人的乖顺让他有些不习惯。
“一起去用膳,介绍个人给你认识。”
说完,他不由分说的拉着苏慕苒往膳厅走去。
膳厅。
刚刚踏入门内,苏慕苒便看见里面坐着一个穿着牡丹锦缎夹袄的女人。
那女人她认识,是大楚最大的皇商之女——许沐娆
三年前她出征突厥前,许沐娆已经来到了顾靖晨的身边。
只是没想到,如今她俨然是女主人的姿态出现在摄政王府。
想到昨夜那羞人的娇喘,苏慕苒有些僵硬地走向餐桌。
刚要坐下,顾靖晨不悦的声音响起。
“见了你皇婶不叫,三年边疆打仗,可是连礼仪都忘了?”
皇婶二字,让苏慕苒心底酸涩难挡。
当初圣上为顾靖晨赐婚,他接二连三拒绝。
还说:“这辈子我守着小阿苒一人就够了,不需要旁的女人,人多了规矩就多了,我只想将她自由自在的养在摄政王府。”
当初纵得她无法无天的是他,现在嫌她没有规矩的也是他。
苏慕苒咽下舌尖的苦涩,张了口:“见过皇婶。”
许沐娆轻笑一声:“我和你皇叔还没成亲,叫早了。”
话落,又显得极为熟络地握住苏慕苒的手。
“往后我们同住一个屋檐下,你皇叔要是欺负你了便告诉我,我给你做主。”
顾靖晨眉眼温和:“你就宠着她吧。”
明明都是在说苏慕苒,可她却感觉自己像是个局外人。
满桌菜肴一一端了上来,顾靖晨细心地为许沐娆布菜。
“都是你爱吃的,多吃点。”
许沐娆一脸幸福,但娇嗔着推开了男人的筷子。
“够了,都要给慕苒看笑话了。”
说着,她又亲自给苏慕苒夹了几道菜,莞尔一笑:“你皇叔就是这样,只要喜欢一个人,眼里就没旁人了。”
苏慕苒心底五味杂陈。
从前她被唯一偏爱之时,顾靖晨也会给她夹满满当当的菜。
收敛情绪,她端起碗沉默的吃了一口。
饭菜入喉,剧烈的疼痛袭来,整个五脏六腑似乎像是被火烧了一般难受。
苏慕苒连忙吐了出来。
直到此时,她突然反应过来,自己早已身死,这些阳间的食物怕是不能再吃。
“苏慕苒,沐娆给你夹的菜,你全吐了是几个意思?”
顾靖晨训斥的声音响起,让大口喘气的苏慕苒脸色白了几分:“我没有……”
“既没有,就不要辜负你皇嫂的心意。”
一字一句,如重鼓敲击在苏慕苒的心扉,只剩一阵悲戚。
苏慕苒深吸一口气才重新端起碗,强忍着烧灼之痛一口口吃下。
火烧的感觉从喉咙一直窜到胃里,一时间分不清自己是身体更痛还是心更痛。
不过痛了也好。
痛了,才能更清醒的将他放下。
晚上回了棠苑,苏慕苒吐了很久,才堪堪减轻身体的疼痛。
她擦去眼角的泪,走到庭院看向雪夜中的一轮弯月。
再过九日,自己就要离开这个世界。
是不是已经等不到月圆之时了?
苏慕苒睫毛轻颤,正要转身回屋休息,却听到一墙之隔的庭院内,又传来似是而非的暧昧声。
“阿晨,轻点……别被慕苒瞧见了……”
“她还是个孩子,没事。”
听这顾靖晨和许沐娆的缠绵之语,苏慕苒的心底一片潮湿。
大抵在那个男人眼中,就算他曾将她压在身下唇齿相缠过,也只会永远将她当成孩子看待吧。
苏慕苒回了屋,将门窗关得严严实实。
一夜无眠。
翌日一早,苏慕苒正在清点东西,身披白色斗篷的许沐娆轻盈走了进来。
“慕苒,你皇叔的生辰快到了,我想给他一个惊喜,你知道他喜欢什么吗?”
苏慕苒怔了怔,八天后她的生辰,也是顾靖晨的生辰。
顾靖晨作为摄政王,每年生辰日,皇亲国戚都会在皇宫为他操办宴会。
可不管宫宴如何盛大,顾靖晨都会亲自下两碗长寿面,他们两人一人一碗。
“我和小阿苒的缘分是天注定,所以连生辰也是同一天,祝小阿苒岁岁年年,万喜万般宜!”
那时候,顾靖晨满心满眼都是她,每一年的生辰都会带她一起做祈福牌,然后挂上丝带系在王府倚梅园的梅树上。
可这三年,她的生辰都是在战场厮杀中度过。
又如何知晓皇叔所爱呢?
苏慕苒正要开口回答许沐娆,门口传来顾靖晨的声音。
“阿娆,本王的事,你问错了人。”
许沐娆走过去,小鸟依人依偎在他怀中娇嗔:“我想着慕苒和你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应该更懂你,看来她也并不了解你。”
苏慕苒勉强一笑,没再说话。
待他们两人离开,她也出了门。
天上又下起了雪。
苏慕苒去街上买了些纸钱,又提了壶酒,去了苏家祖坟。
三年没来祭拜,如今这一次,也是此生最后一次。
凛冽的寒风在绵密起伏的山地穿梭。
一座座坟丘高低错落,是苏家世世代代将士最后的归属。
乱世动荡,苏家军身披战甲保家卫国,直至战刀卷刃,箭矢穿身仍死守阵地。
百姓安宁,军勋凯旋,可他们却是马革裹尸还。
有的身首异处,有的骨骸难寻,可是只要苏家还有一人,都会建起他们的墓碑。
有了碑,他们都能落叶归根,长眠苏家祖坟。
可是现在,苏家只剩了苏慕苒一人。
还有最后八日,她的棺柩便会被将士们抬回京城,葬于此处。
到那个时候,又有谁来为她祭拜烧香?
苏慕苒心中的悲恸如瀑布般冲刷全身,蔓延到四肢百骸。
她将酒壶里的酒水在每座坟墓前一一洒下,最后停在两座紧挨在一起坟边,扑通跪下。
“爹,娘,女儿来看你们了。”
“突厥已破,边疆百姓终于可以过上安稳生活了,阿苒没有丢苏家军的脸!”
黄纸跟着雪花飞起又落了下来,苏慕苒眼底的泪水簌簌而落。
“小时候你们走的早,是皇叔给了我一个家,但现在他已经有了另一个新家。”
“我骑着战马出城,却只能躺着黑棺回京,希望他不会失望……但没关系,反正我也不在乎了……”
“爹娘,你们记得在奈何桥上等等我,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喝孟婆汤,下辈子继续一起做家人……”
苏慕苒在坟前重重磕了几个响头,待到黄昏才堪堪起身。
回到摄政王府,月亮已经悬挂天际。
苏慕苒正要回棠苑,却看到顾靖晨和许沐娆乘坐马车也回来了。
在就这时,快马的嘶鸣声响彻整条街。
一道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。
“王爷,边疆来战报了!”
苏慕苒猛然回头,便见侍从已经快速跳下马,将手中的卷轴递给了顾靖晨。
她呼吸一紧,自己去世的消息,这么快就要传到皇叔耳中了吗?
“突厥已破,我军还有八日即可班师回朝!”
侍从的声音很是激动,顾靖晨翻看了一眼卷轴,眉眼间也是喜色。
听到战胜的消息,苏慕苒松了一口气。
捷报率先加急十里,而她战亡的消息估计会随棺柩一并回城。
回到棠苑。
苏慕苒寻了一块旧木和一把小刀,准备为自己刻墓碑。
曾经她为一起上战场的三千苏家军一刀一划刻过碑,如今终于也轮到了她自己。
苏家再无后人,无人为她刻碑。
但阎王给了她时间,让她能为自己刻。
有了碑,便不是孤魂野鬼,也能长眠在父母坟边。
生前无法相聚,死后能够团圆也不算太差。
【苏慕苒之墓】
短短五个字,她耗费了一晚的时间才刻好。
天边微亮,苏慕苒抱着木碑静静躺在床上休息,数日来第一次觉得心安。
第二天早上,她去了倚梅园。
棠苑的东西清理得差不多了,挂在梅树上的那些祈福牌也该收走了。
白雪皑皑,满园梅花傲立枝头,一个个红丝带挂着的檀木祈福牌随风摇曳。
苏慕苒走过去,从前要踮起脚尖才能够到的祈福牌,如今只要一伸手就可以触到。
轻轻一扯,红丝带断裂,一个祈福牌落到了她手中。
【岁岁年年,唯愿阿苒平安顺遂。】
苏慕苒眼里黯然,又扯下一个祈福牌。
【阿苒长命百岁,皇叔永远为你遮风挡雨。】
一段又一段被岁月风蚀过的文字,让苏慕苒眼眶忍不住泛红。
“皇叔,从前你说,朔风如解意,容易莫摧残,可寒风不止,那些该凋零的最后还是会离去。”
如同落下的花,离开的我。
“花还有再开之时,可我只有七天了。”
苏慕苒看了很久很久,才将树上剩余的祈福牌一一取下。
祈福牌上有两人一同写下的祝福,也有她曾偷偷写下的相思。
一个个祈福牌,如今变成了一把刀,捅进了她的心里。
苏慕苒将所有祈福牌全都装进锦袋内准备离开时,远处突然传来了脚步声。
她下意识躲到树后,看到顾靖晨和许沐娆十指紧扣地缓步走入梅林。
许沐娆顿住脚步,踮脚轻吻了顾靖晨的脸颊后,娇羞问道:“阿晨,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,想不想看?”
顾靖晨拂过她耳畔的碎发:“这里只有你我二人,你说我想不想看。”
许沐娆轻笑了一声,将自己的披风解开扔到了地上。
霎时间,无数蝴蝶从她的衣服里飞了出来,纷纷扬扬地飞到了梅花丛中。
“蝴蝶采花,我这朵花也愿君多采撷。”
许沐娆声音如勾,拉着顾靖晨放在自己起伏的胸脯之上。
两人相拥,依着梅树唇齿相缠。
很快,荡落一地梅花和雪霜。
不远处的苏慕苒看着这一幕,只觉呼吸不畅。
她以为自己早已不在意了,可摇晃的梅树犹如尖锐的钩子骤然钩住了她的心脏。
从前在她心里最为神圣的地方已经被风花雪月之事污浊。
但这倚梅园,本就不属于她……
苏慕苒深吸一口气,慌不迭的离开了倚梅园,再出了王府,寻了个地方将所有的祈福牌一把火全都烧了。
直到看见火焰升腾,一切变成灰烬,她那咚咚乱跳的心才逐渐平复。
日落之时,她才迈着沉重的步子回到王府。
刚到棠苑,便见顾靖晨和许沐娆在她的院子里。
苏慕苒心下一颤,连忙走去。
见到她,顾靖晨拿着手中的木牌,怒气冲冲地质问:“你做这晦气的东西作甚!”
苏慕苒看到他手里正是自己做的墓碑,正欲解释,一旁的许沐娆已经红着眼开口。
“慕苒,是不是王府里多了一个女人,你生气了才做些这种东西泄愤。”
“若是如此,我便离开,你也不用作践自己。”
闻言,顾靖晨将许沐娆护在身后,看向苏慕苒的神色怒意更甚。
“去了军营几年越发无法无天了,以后这种东西不许出现在王府!”
话落,他握住木牌的手高高抬起。
“不要——”
“嘭!”
刹那间,碑牌落地,四分五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