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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界,漫天白雪纷飞。
凌霄仙君墨珩来到了天的尽头,给姐姐十殿阎罗薛玉传音。
“阿姐,我想好了,愿意去凡间历劫千年,历经九生九世忘却前程,成为阴司第十任阎罗,接替你的位置。”
片刻之后,天的尽头浮现出薛玉的身影。
“墨珩,若你答应去凡间历劫,那么你在天界如今这具身体,就会永远的死去。”
“这个世界上,再也没有墨珩,再也不会有凌霄仙君。”
“等你历劫成功后,你会成为新的十殿阎罗,你还会断情绝爱,再也不会有一丝七情六欲,你真的愿意吗?若不愿意,姐姐不怪你。”
会永远的死去,再也不会有一丝七情六欲……
墨珩眼尾泛红,扯出一抹笑来:“神本就不该有七情六欲,我也不怕死,我愿意。”
薛玉眼底都是欣慰:“你想通了便好,如今天界众神早已违背初衷,你母亲花神的神位不要也罢。至于魔神瑶禾,她更是不值得你为她浪费光阴。”
听到母亲和魔神瑶禾,墨珩喉咙都是苦涩。
他本是花神的儿子,可却因生父是一个凡人,一直不被母亲喜欢。
唯有这个他认的没有血亲的姐姐,一直照拂自己。
如今姐姐已有百万年之岁,行将就木,很快便会彻底离开这个世界。
至于瑶禾,自己已经完全放下她了。
“墨珩谨记阿姐的话。”
薛玉伸出手,在墨珩的眉心轻轻一点。
一朵凌霄花的标记浮现在他的眉心。
“七日之后,走过奈何桥,你就会投身凡间历劫。”
“是,阿姐。”
墨珩朝着薛玉一拜,才离开此处。
回魔神赤霄殿的路上,大雪落满了墨珩全身。
他刚走到主殿,还未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自己同母异父的弟弟御风,和他妻子瑶禾的声音。
“阿禾,别在这里,万一被兄长看到了,该如何是好?”
“有什么关系,他又不敢拿你怎样。”
失望席卷全身,墨珩只觉周身都是寒意。
他轻轻挥手,殿门打开,屋内是纠缠在一起的两人。
墨珩看也没看他们一眼,径直往属于自己的西殿走。
回到西殿后。
墨珩看着房间里面的一切,眼底都是苍茫。
“你弟弟来本尊这里,你就是这么招待的吗?”
身后响起瑶禾熟悉的声音。
墨珩回头就看到她一身追着龙纹的红衣,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的身后。
他的眼中都是空洞:“瑶禾,百年来你莺莺燕燕无数,为什么还要碰御风?”
瑶禾对上他死寂的双眼,心底莫名一痛。
可想到五百年前。
自己还是上神,出兵征战魔族受伤之时。
身为自己仙侣的墨珩,却发来了一纸传书:“瑶禾,我是花神的儿子,你根本配不上我,天族公主求亲,我要娶她成为天族驸马了。从今往后,你我情谊作罢。”
收到传书的瑶禾失神之时,被无数只箭雨贯穿。
想到这里,瑶禾眼底都是畅快:“像你这样背信弃义的男人,有什么资格指责本尊?”
她俯视着墨珩苍白消瘦的一张脸。
“痛苦吗?可你现在的痛苦,不及本尊当年的万分之一。”
当初,她被魔σwzλ族重伤带去了魔界,受到各种各样的折磨,最后堕入了魔道,成为了三界唯一的魔神。
而后,她又成了魔尊。
成为魔尊的第一件事,她强掳了已经和天族公主订婚的墨珩,把他带回了魔族成婚。
说是成婚,可两个人在一起,没有祭拜天地大泽,也没有任何的仪式,更没有行夫妻之事。
百年来,她从未碰过墨珩。
瑶禾把他带回来,就是为了折磨他,让他夜夜看着自己和其他男子欢好。
一个月前,她更是直接找上了墨珩的弟弟御风。
虽然已经决定离开,可墨珩的喉咙却都是苦涩。
“瑶禾,这样你能开心吗?”
瑶禾一怔。
墨珩继续说:“如果这样你能开心,你就继续吧。”
七天之后,他就会忘却前程,永远离开。
这最后的七天,他希望瑶禾是真的开心。
墨珩不敢置信地看着花神。
而花神的手微微颤抖,她眼神闪躲解释:“花神之位怎么能让?你不要说置气的话,你弟弟和魔尊在一起未尝不是一件好事,魔尊不喜欢你,只要你弟弟能讨魔尊喜欢,对我们花界也有好处。”
“你要有肚量,要为花界考虑。”
墨珩不知道是怎么走出的百花殿。
他的脑海中都是母亲说的话。
为弟弟考虑,为花界考虑,可有谁来为自己考虑?
花神不知道,早在一个月前,墨珩听到了他和弟弟御风的对话。
“母亲,你为何把花神之位给兄长?不给我?”
当时花神宽慰他道:“花神继位,需要经历九十九道天雷,你自幼顽皮,哪儿扛得住天雷?”
“让你兄长去抗,等他继位花神之后,为娘再让他把位置给你,这样你就不用受天劫之苦了。”
墨珩回想到一个月前的画面,喉咙一痛,一口腥甜涌出。
他拿出帕子捂住,就看到雪白的帕子上面都是梅红色的鲜血。
也是这个时候,他才注意到自己的手,变得透明了。
兄长薛玉的话犹言在耳:“若你答应去凡间历劫,那么你在天界如今这具身体,就会永远的死去。”
“这个世界上,再也没有墨珩,再也不会有凌霄仙君。”
所以,他快死了。
花神继位是在,阳春三月初三。
也就是八日后,而他会在六日后死去,步入轮回。
这一次的天雷,他注定不能帮弟弟扛了!
质本洁来还洁去,强于污淖陷渠沟。
最后的六日,他会还清一切永远离开。
……
回到魔族。
赤霄殿,歌舞升平。
瑶禾的身边依旧是各种各样的美男子,他们毫不顾忌地打量着墨珩这个所谓的魔尊的夫君。
其中弟弟御风也在。
他搂着瑶禾,轻笑道:“魔尊,我兄长是凌霄仙君,何不让他变几朵花来给我们几个取乐?”
瑶禾好整以暇地看向走进来的墨珩。
“墨珩,你听到御风说的话了吗?”
墨珩停下脚步,只轻轻一挥手,殿内便开遍了百花。
只是在场的人都没有发现,百花之中,已经没有凌霄花的身影了。
“可以了吗?”
墨珩问了一句,单薄的身影去往西殿。
回来后,他第一件事,是收拾西殿关于自己的物品。
他很快就要死了,这里肯定会有新的主人。
走前,他要腾干净。
墨珩的东西很少,成婚的时候,花神没有给他任何东西,只说了一句话:“你就是个祸害,魔尊把你抢去,天族势必以我花界为敌,你好自为之。”
而他自己只备了一些简单的衣物,连基本的配饰都没有。
不到一刻钟。
墨珩就把自己的衣物,还有平常用的纸笔墨都整理了出来。
只留下两身最近几日穿的衣服,而后其他的东西,都被他挥手烧成了灰烬。
第二件事,他走到了外面的院子,院中是瑶禾亲手种的凌霄花,能四季常开不败。
他抬起手,不多时,所有的凌霄花都凋谢了。
“你在做什么?”
瑶禾不知道何时来到了这里,当她看到凋谢的凌霄花,眉目一紧。
“这是怎么回事?为什么这些凌霄花会凋谢?”
这些凌霄花,她都施了法术,就连墨珩也不能让其凋落。
墨珩弯腰一点点拾起凋谢的花瓣,忍不住重重咳嗽出声:“这些花开了一百年,也累了,让它们歇歇吧。”
他知道为什么凌霄花会凋谢,因为,他是凌霄仙君。
他即将死去,这些花也会跟着死去。
今日一过,等五日后,这个世界上就不会再有凌霄花。
瑶禾不再喜欢墨珩,却一直独爱凌霄花。
不知道当未来有一天,她再也看不到凌霄花,会是什么滋味。
她会后悔吗?
墨珩不敢想,只一遍遍看着瑶禾施法想要将那些凋谢的凌霄花起死回生。
可是自己快要死了,凌霄花怎么会再生呢?
“墨珩,你是故意的对不对?”
瑶禾见施法无用,一把掐住墨珩的手腕,也许是因为饮了一些仙酿,此刻眼眶泛红。
“这些花都是本尊亲手种的,你毁了它们,本尊就毁了你!”
西殿院子外,总共有2328树凌霄花。
在成为魔尊和墨珩成婚前,每当她想起墨珩,便会种一树凌霄花。
本来想亲手一棵棵毁灭。
可现在什么都没了。
她一只手抓住墨珩的脖子,另一只手往他的衣衫之中探去。
也是这个时候,她才发现墨珩身形单薄的可怕,浑身上下只剩下一点肉都没有。
“……咳咳……瑶禾,你住手……”
墨珩知道她要做什么后,挣扎反抗。
可如今已经行将就木的他,哪儿是瑶禾的对手。
“你早就是残花败柳了,还装什么?”瑶禾在他耳边嘲讽。
墨珩重重地咳嗽着,嘴里都是血腥味。
他看着自己的身形趋近透明,眼中都是死寂:“瑶禾,我没有背叛你,从来没有……”
这句话,他已经解释了一百年。
可是瑶禾从来不信。
果然,这次还是一样,她冷笑说。
“你是不是还想告诉本尊,你把一颗心都给了本尊?”
墨珩一愣。
他还没说话,瑶禾声音越发冰冷。
“本尊体内的心,是御风给的。”
墨珩脑中一轰:“他骗了你……”
瑶禾接来下的话,让墨珩再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。
“是花神告诉的本尊,你在我走后就勾搭上了天族的公主,害我被万箭穿心,是御风在魔窟找到的我,把自己的心换给我。”
“难道你的母亲也会说谎?诬陷你?”
这一刻,墨珩连解释都不会了。
他看着花界的方向,无声的问,母亲,你为什么这么偏心?
为了御风,不惜诬陷我……
我明明也是你的儿子……
墨珩本就空荡的心口,疼痛无以复加。
而此刻将他压在身下的瑶禾只觉左边心脏猛地收紧,痛的她呼吸不得。
瑶禾不解。
与此同时,外面传来御风的声音:“魔尊,你在这儿吗?”
瑶禾一把将墨珩从怀里扯开,收拾好身上的衣服,走出了院子。
墨珩全身都是红痕,就听到外面御风和瑶禾远去的声音。
“魔尊,你想不想看看御风的本体?”
“当然想。”
“那你要答应我,从今往后不许碰兄长,我不喜欢兄弟二人共妻。”
瑶禾温柔地回:“好,御风说什么本尊便做什么。”
御风是花神和水神的儿子,他的原身是瑶池的水,最为清澈干净……
墨珩靠坐在枯败的凌霄花树旁,垂眸看着身上的那些痕迹,强压在喉咙里的鲜血再也忍不住从嘴角滑落。
而他眉心的凌霄花印记,在第二日黎明的时候,变得更浅了……
初晨的阳光升起。
距离墨珩永远离开这个世界,只剩下五日。
墨珩照常去往花界。
他想问问为什么母亲要说谎。
百花殿外。
依旧飘着白雪,明明已经是三月,可百花却都是一副衰败摸样,不复当年的生机。
“咳咳咳……”殿内花神重重地咳嗽着,看到墨珩又是空手过来,眼底划过一抹不悦,“你没有拿到寸心莲,来我这里做什么?”
墨珩走到他的面前:“母亲,您为什么要骗瑶禾,说我当年背叛了她和天族公主在一起,明明当年是天族不愿出兵,逼我娶天族公主,还有,瑶禾的心也是我的。”
他本以为母亲会解释。
没想到花神却毫不在意地问:“怎么,你是要怪你的亲娘吗?别忘了,没有我,就没有你。”
生育之恩大于天。
花神看向墨珩的眼中都是高高在上。
墨珩喉咙哽咽:“母亲,我曾经去过人间,凡间有一句话不知道您听过没,父母本是家中龙,可越是偏向谁谁越穷。”
“您次次偏向御风,其实是害他。”
“啪!”
花神抬手又是一耳光落在了墨珩的脸上,她眼眶泛红:“我是花神,你的母亲,你凭什么说教我?再者,你弟弟可是我和水神的儿子,怎会差于你这个杂种?”
杂种……
墨珩脸火辣辣的疼,嘴角渗出了血来。
花神不说,他差点忘记自己是花神在年轻思凡之时,和一个凡人花匠所生的孽种,杂种。
“母亲,今日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。”
他彻底心死转身离开。
而花神看着他的背影,冷笑不信:“你最好说到做到。”
七日后,就是花神继位仪式,她不信墨珩会放弃花神的位置,永远不见自己。
她不知道的是,墨珩五日后,这具身体就会永远的死去,然后要去往人间轮回转世千年,继任十殿阎罗的位置了。
花神的位置,墨珩不要了。
……
一连三日,瑶禾都没有回魔族。
墨珩从传音镜中看到御风传来的画面。
瑶禾陪着御风一起去四海八荒,一起去灵山许愿,一起去凡间做普通夫妻。
墨珩看到镜子之中,御风紧紧抱着瑶禾,也听到瑶禾对御风许诺。
“弱水三千,只取一瓢,本尊此生唯你一人。”
他还看到瑶禾和御风一起在人间放孔明灯。
御风在孔明灯上写下愿望:“只愿与君长相守。”
而瑶禾写着:“同愿。”
墨珩看着看着眼泪不自觉模糊了双眼,他强压着心底的酸涩,看向天边喃喃自语。
“瑶禾,你也骗我。”
“明明当初你说过,我说什么你都会信,明明当初你说,只会爱我一人。”
他踉跄着起身,去到了忘川河畔。
忘川河畔,树立着望不到尽头的三生石。
墨珩一步步走到三生石前,干瘦的手放上去,就看到了三生石上面并排写着的两个名字。
“墨珩,瑶禾。”
他以血化作了一柄匕首。
而后,他用匕首一点点划去墨珩两个字。
瑶禾既然不爱自己了,那三生石上两个人的名字也没必要留在一起。
墨珩要在离开前,亲手毁掉所有和瑶禾相爱的痕迹。